作者:古龙
|类型:武侠·玄幻
|更新时间:2017-08-31 20:07
|本章字节:35690字
胡铁花怒道:“你这是在说话,还是在放屁?”
李玉函也不生气,竟又叹息了一声,道:“有许多事,我也知道你绝不会懂的。”
楚留香笑了笑,道:“有许多事我本来的确百思不得其解,可是现在却渐渐想通了。”
李玉函道:“哦?”
楚留香道:“最令我想不通的就是,你们既然救过我,为什么又要杀我呢?”
他又笑了笑,接着道:“后来我才想通这道理,因为我已发现你们根本没有救过我。”
柳无眉道:“你……你难道忘了那天在石观音的秘谷中……”
楚留香听到了她的话,道:“不错,那天你的确杀了不少人,但却并不是为了救我,只因那时我已经逃出来了,你不杀那些人我也可以逃得出去的。”
柳无眉冷笑道:“你既不肯承我的情,我也没法子。”
楚留香道:“你虽未救过我,我还是很感激你,只因若非你出手相救,龟兹王父女和胡铁花他们只怕已死于石观音的毒酒。”
柳无眉道:“你居然还未忘记这件事,倒也难得的很。”
楚留香道:“我自然不会忘记,因为我一直在奇怪,你们是见到苏蓉蓉她们之后到沙漠去的,怎会一到沙漠,就能找得到石观音那秘谷里?那秘谷不但地势偏僻,人迹罕至,而且谷中道路错综复杂,但你们却像是轻车熟路,来去自如,这岂非是件怪事?”
胡铁花耸然道:“不错,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奇怪了。”
楚留香道:“还有,石观音用毒的功夫极精,她配制出来的毒酒,别人自然无法化解,所以她瞧见胡铁花他们喝了她的毒酒后,就立刻走了,因为她认为世上绝没有人能解得了他们的毒,所以才会那么放心。”
他眼睛盯着柳无眉,缓缓接着道:“但你却轻描淡写的就将他们中的毒解了,这岂非又是件怪事?”
胡铁花拍手道:“不错,她若不知道石观音那种酒的毒性,怎么能为我们解毒呢?”
柳无眉一双春花般的手,紧紧捏着她自己的衣襟,道:“这两年事你难道……难道已经想通了么?”
楚留香淡淡一笑,道:“这两件事虽然很难解释,但却也是你们留下来的惟一漏洞,若非这两件事,我只怕永远也猜不出你的真实身份。”
柳无眉的指节已捏得发白,但一双手还是在不停的发抖,道:“你……你现在难道已猜出了我真实的身份?”
楚留香道:“我先问你,一个人若是根本就没有去过石观音那秘谷,他能在谷中来去自如么?”
柳无眉咬了咬嘴唇,道:“不能。”
楚留香道:“一个人若不知道石观音那杯毒酒的成分,能解得了那杯酒的毒么?”
柳无眉道:“不能。”
楚留香道:“若非是石观音很亲近的人,既无法知道那秘谷的出入道路,也不会知道那毒酒的成分,是么?”
柳无眉忽然大笑起来。
她似乎已不能控制自己,一直神经质的格格笑个不停。
胡铁花忍不住道:“她……她究竟是什么人呢?”
楚留香长长叹了口气,一字字道:“你难道还想不到她也是石观音的门下弟子?”
柳无眉竟也是石观音的门下弟子。
这句话说出来,连胡铁花都大吃了一惊。
李玉函更是面色大变,厉声道:“她若也是石观音门下子弟,那天为何要将她的同门全都杀死?”
楚留香冷笑道:“石观音既然已经想到龟兹国去称王称霸了,带着这么多徒弟,岂非反成了累赘?”
李玉函道:“你……你认为那是石观音要她将那些人杀死的么?”
◆《铁血传奇之画眉鸟》第十七回残暴之尤◆
楚留香道:“正是如此。”
他立刻接着又道:“就因为那些人也想不到她会下这毒手,所以才对她全没有防备,否则以一人之力,又怎能在片刻中杀死那么多人……”
李玉函道:“如此说来,你认为就因为她是石观音最亲近的人,所以她才想要杀你,是么?”
楚留香道:“除此之外,似乎再也没有别的解释。”
李玉函道:“那么我呢?”
楚留香叹道:“你只怕也上了她的当,被她利用了……也许她根本就是石观音派到江南来卧底的奸细,所以才嫁给你,用‘拥翠山庄’少庄主夫人的名义来作掩护,自然是再好也没有的了。”
李玉函道:“她既是石观音的死党,为何却去解了胡铁花他们中的毒?”
楚留香道:“只因那时我已杀了石观音,她见到大势已去,所以才去救了他们,也好为日后留个退步,反正胡铁花他们若是死了,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李玉函忽也大笑起来。
他笑声中竟充满了悲愤之意,像是有满心怨气。
他大笑着道:“楚留香呀楚留香,你实在太聪明了,只可惜聪明得过了度。”
楚留香道:“我难道说错了么?”
李玉函嘶声道:“你自然没有说错,无所不知的楚留香怎会错呢?现在无论你怎么说,反正已全都没什么关系了。”
他日中似已冒出火来,大吼着道:“只因你现在反正已非死不可,否则我就立刻杀了她们。”
胡铁花吃惊道:“你疯了么?”
李玉函吼道:“不错,我的确疯了,但你若换了我,你只怕比我疯得更厉害。”
他的手颤抖着,随时都可能将那“暴雨梨花钉”的机簧拨动,若换了别人,怎么敢再刺激他。
但胡铁花却不管三七二十一,还是大吼道:“到现在为止,你还要庇护她?”
李玉函也大吼道:“当然。”
胡铁花的吼声更大,怒喊道:“到现在为止,你难道还不相信她是石观音那女魔头的门下?”
柳无眉本已垂下头,忽又抬起头来,厉声道:“不错,我本是石观音门下,但我从来也没有瞒着他。”
胡铁花怔了怔,瞪着李玉函道:“你早已知道她是石观音派到江南来卧底的奸细,还要娶她作老婆,除了她之外,天下的女人难道都死光了不成?”
柳无眉紧紧握着李玉函的手臂,不让他说话。
她自己的手也在发抖,颤声道:“什么恶毒的话都被你们说尽了,能不能也让我说几句话?”
楚留香笑了笑,道:“在下正在洗耳恭听。”
柳无眉道:“石观音所收的弟子,只有我和曲无容是从小就跟着她长大的,我们两人都是孤儿,甚至连自己父母的名姓都不知道,她本来替我取了个名字,我到这里后,才指柳为姓,易名无眉。”
楚留香道:“曲无容的名字,莫非也是容貌被毁之后才更改的么?”
柳无眉道:“不错,她本来叫无思,我本来叫无忆。”
楚留香叹了口气,喃喃道:“无思、无忆、无花……唉!”
柳无眉道:“她虽然想要我们无思无忆,怎奈我们却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每个人长大了都会思念自己的父母,我们自然也不例外,怎奈她却始终不肯说出我们的父母是谁,我们只要一提这件事,她就会发脾气。”
楚留香叹道:“她对她门下子弟的手段,我是亲眼瞧见过的。”
柳无眉道:“她只有对我和曲无容两人特别好些,不过曲无容的性情比较孤僻刚强,又不会说讨她欢喜的话,我却比较……”
胡铁花冷笑截口道:“你却比较会拍人的马屁,这我倒知道的,你若想讨人欢喜时所说的话,听得入耳朵都要流出油来。”
柳无眉根本不理他,只是接着道:“在别人眼中看来,石观音好像真的是石头雕成的,但她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她也有人的弱点。”
楚留香道:“哦?”
柳无眉道:“有时候,她也会觉得忧愁烦恼,寂寞痛苦,到了这种时候,她也会借酒浇愁,而且常会喝得大醉。”
胡铁花失声道:“想不到石观音还有这么样一件好处。”
柳无眉道:“就因为她对我比较亲近,所以常常要我陪她一起喝酒,有一天她又喝醉了,竟对我说出一件秘密。”
楚留香道:“什么秘密?”
柳无眉道:“那天喝到天快亮的时候,她已醉得眼睛发直,忽然告诉我,曲无容的父母就是被她杀死的。”
楚留香动容道:“她难道就为了要收曲无容做徒弟,所以杀死她的父母?”
柳无眉道:“正是如此。”
她的声音已因激动而嘶哑,沉默了半晌,才接着道:“我听了她的话,又是吃惊,又是害怕,当时我就想到,曲无容的父母既是被她杀死的,那么我的父母呢?”
听到这里,胡铁花也不禁为之动容,忍不住道:“你为什么不趁她喝醉时问问她?”
柳无眉道:“我自然问过她,她却说,我的身世和曲无容不同,我是别人的弃婴,连她都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再问她,她就搂着我痛哭起来,说她自己连一个亲人都没有,始终将我当做她亲生的女儿一般看待。”
胡铁花忍不住又道:“她一哭,你就相信了么?”
柳无眉揉了揉眼睛,道:“我虽然不信,却也找不出什么证据,更不敢将这秘密告诉曲无容,因为我若告诉了她,反而等于害了她。”
楚留香叹道:“不错,石观音若知道曲无容已发现这秘密,她是绝不会再留她活在世上的。”
柳无眉道:“从那天晚上之后,我表面上看来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其实我的心里已经变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么样和她亲近了。”
她幽幽的叹息了一声,接着道:“曲无容的变化却比我更大,她年纪越长,对石观音就越疏远,她就好像是一朵在空谷中的幽兰,看来总是那么冷漠,那么高贵,那么忧郁,那么美,我虽然是个女人,但连我都觉得她实在是真美,美得令人不敢去沾染她,更不敢去攀折她。”
胡铁花扼腕长叹道:“只可惜我们竟无缘一睹她那时的颜色。”
柳无眉黯然叹口气,道:“只可惜天妒红颜,我……我实在也未想到石观音竟会毁去她的容貌……”
胡铁花道:“你也知道那是石观音下的毒手?”
柳无眉道:“我知道。”
她咬着牙接道:“我知道这件事后,更觉得无法和石观音相处了,她虽然再三告诉我,叫我放心,说她绝不会向我下毒手的,可是在我眼中,她已变成了一条毒蛇,她只要瞧我一眼,我都无法忍受。”
楚留香目光闪动,道:“你难道是逃出来的么?”
柳无眉道:“我没有逃,我若想逃,也就活不到现在了。”
楚留香道:“那么你……”
柳无眉道:“我只是说:‘我已是大人了,已经应该出来见见世面。’我从小就生长在那荒漠的穷谷中,连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所以我求她放我出来。”
楚留香道:“她怎么说?”
柳无眉道:“她什么都没有说,只问我,什么时候要走?”
楚留香道:“你怎么说?”
柳无眉道:“那时我只觉连一天都呆不下去了,我就说:‘最好是明天’。”
楚留香道:“她难道居然答应了么?”
柳无眉道:“她听了我的话,沉默了很久,忽然说:‘好,我今天晚上替你饯行。’我也想不到她居然会答应,真是开心极了。”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你开心得只怕还太早了些。”
柳无眉道:“当天晚上,她果然准备了酒莱为我饯行,我……我究竟是她养大的,想到明天就要和她分别,心里也不免有些伤感,想到她竟如此爽快的让我走,又不免对她很感激,所以那天晚上,我又陪她喝了一夜。”
听到这里,胡铁花似也隐隐觉出她话中的恶意,心里竟也有些为她紧张起来,忍不住问道:“第二天呢?”
柳无眉面上却木无表情,淡淡道:“第二天早上,她就送我出谷,放我走了。”
胡铁花怔了怔,道:“她就这样放你走了么?”
柳无眉沉默了很久,面上虽然什么表情都没有,脸色却苍白得可怕,眼睛里更充满了怨毒之色。
她一字字缓缓说道:“她就这样放我走了,因为她算准我一定会回去的。”
胡铁花道:“为什么?”
柳无眉道:“我还未走出五百里,就觉得腹痛如绞,就好像有条极小的毒蛇在我的肠子里蠕动着,用毒牙在咬着我的心肝。”
胡铁花听得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道:“酒……酒中有毒?”
柳无眉咬着牙,道:“不错,酒中有毒,所以她算准我一定会爬着回去求她,否则我就要死在沙漠里,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胡铁花怒道:“她既已答应放你走,为什么又要在酒中下毒?”
柳无眉嘶声道:“因为她要我知道她的厉害,要我永远不敢背叛她,要我跪在地上求她……她喜欢看别人哀求她的样子。”
胡铁花长长叹了口气,喃喃道:“幸好这人现在已经死了。”
柳无眉已接着道:“她虽然阴险毒辣,却还是忘记了一件事。”
胡铁花道:“什么事?”
柳无眉道:“她忘了自己喝醉酒的时候,曾经告诉我许多秘密。”
胡铁花道:“她难道将解毒的秘密也告诉了你?”
柳无眉冷冷道:“我是她的门下,自然也学会不少下毒解毒的本事,否则阁下只怕也活不到现在了。”
胡铁花只有揉鼻子,无话可说。
楚留香道:“但她对你下的毒,却必定是她未曾教给你解法的,你甚至根本就不知道她下的是什么毒,又如何去解?”
柳无眉道:“这道理我自然明白,可是她却告诉过我,罂粟虽能使人沉沦,但有时却也是止痛解毒的良药,因为它能使人完全麻醉,根本忘记了痛苦,所以我早就偷偷藏了一匣自罂粟提炼出的白色粉末,因为我随时都在提防着她下毒手。”
楚留香道:“一旦一个人若是终日在麻醉中,又与死何异?”
柳无眉道:“我自然也知道若以罂粟来止痛,实在无异饮鸩止渴,但是那时我实在已痛得无法忍受,而且我宁死也不愿再回去求她,永远做她的奴隶。”
楚留香长叹道:“于是你就做了罂粟的奴隶。”
柳无眉黯然垂下了头,她不愿被人看到她的脸。
她的脸已因痛苦而扭曲。
听到这里,苏蓉蓉、宋甜儿、李红袖目中竟都已不禁流下了眼泪,黑珍珠脸上也不禁露出悲痛之色。
女人与女人之间,虽然很难交朋友,但女人却总是同情女人,因为她们觉得只要是女人,就值得同情。
苏蓉蓉幽幽叹道:“这些年来,你的日子一定很不好过。”
胡铁花道:“如此说来,那天半夜你在那客栈中呻吟呼号,也是因为病毒发作,并不是假装的了?”
柳无眉道:“不错,以前我毒发时只要一服罂粟,痛苦立止,但最近这些日子,就算用比以前多两倍的罂粟来止痛,也不如以前那么有效。”
楚留香叹道:“这并不是因为罂粟已失去止痛之力,而是因为你整个人都已渐渐被它麻木,就正如上了酒瘾的人,酒必定越喝越多。”
胡铁花抢着道:“一点也不错,以前我喝酒时,只要喝上个三五杯,就会觉得飘飘欲仙,忘却了所有烦恼,但现在我就算喝上三五斤烧刀子,还是好像没喝一样。”
楚留香忍不住笑了笑,他知道一个喝酒的人,随时都会找机会吹嘘吹嘘自己的酒量。
只听胡铁花又道:“那天你既然是真的有病,用暴雨梨花钉来暗算我们的人又是谁呢?”
柳无眉沉默了半晌,淡淡道:“也是我。”
胡铁花怔了怔,道:“我明明听到你在屋里穷叫,又怎能出来暗算人呢?你……你总不至于会分身术吧?”
柳无眉道:“罂粟止痛虽已不如从前有效,但也用不着那么多时候,我听得你们已走出院子,就要一个丫头装出我的呻吟声,每个人痛苦时声音都会变样子的,所以你们就算觉得声音有异,也不会怀疑。”
胡铁花道:“你将暴雨梨花钉抛在树林里,自然也是为了怕被我们发现了。”
柳无眉道:“嗯!”
胡铁花道:“你们根本没有去找那七根指头的老前辈,因为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那么样一个人,是么?”
柳无眉笑了笑,道:“非但没有他这个人,就连‘熊老伯’也是杜撰的。”
胡铁花道:“你们故意说要去找人,就因为你们已花了二十万两银子买了个凶手,他行刺的时候,你们一定不能在场,否则你们就不必找他来了。”
柳无眉道:“正是如此。”
胡铁花道:“谁知他却被楚留香捉住了,你们怕泄漏机密,就只有将他杀了灭口。”
柳无眉道:“一点也不错。”
胡铁花瞧着楚留香,苦笑道:“我现在才知道你真是个活诸葛,简直料事如神。”
柳无眉面上也不禁露出惊讶之色,道:“这些事,你难道早已猜到了么?”
楚留香叹道:“但我实在猜不出你为何要杀我?你既非为石观音报仇,却又是为了什么呢?”
柳无眉又沉默了许久,缓缓道:“是为了我自己。”
楚留香讶然道:“你自己?你自己难道和我有什么仇恨?”
柳无眉道:“我和你并没有仇恨,但是你不死,我就得死。”
楚留香更惊讶,道:“为什么?”
柳无眉黯然道:“近年来,我毒发的次数越来越密,需要的罂粟也越来越多,我带出来的那一匣早已用完了,要到江湖上去搜购,更不知有多么困难,我也知道像这样子下去,我纵不死于石观音之毒,也要死于罂粟之毒。”
楚留香道:“确是如此。”
柳无眉道:“我自己受苦倒没什么,但……但我实在不忍拖累了他,他为了我这病,为了去找罂粟,已不知花了多少钱,受了多少苦。”
李玉函面色惨白,咬牙道:“这件事你不必说的。”
柳无眉凄然道:“事已至此,我一定要将所有的事全都说出来……”
胡铁花道:“你早就该说出来了。”
柳无眉道:“据我所知,石观音平生只怕一个人,她曾说过,这人简直是她的克星,她所有的本事,若用到这人面前,就变得不值一文。”
胡铁花失声道:“哦!世上还有这么样一个人么?是谁?”
柳无眉并不回答,只是接着道:“所以我就想,这人只怕能解得了石观音的毒。”
胡铁花道:“你发觉自己中毒的时候,就该去找这人了。”
柳无眉道:“我虽然早已想去找他,可是又一直不敢。”
胡铁花道:“你怕什么?”
柳无眉道:“只因他不但是世上武功最高的人,也是世上最可怕的人,他的性格根本无法捉摸,脾气更是喜怒无常,既不明是非,也不辨善恶,只要他高兴,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杀死个把人,在他说来简直比捏死只蚂蚁还容易。”
胡铁花冷冷道:“这样的人,我倒想和他斗斗。”
◆《铁血传奇之画眉鸟》第十八回你死我活◆
柳无眉瞟了他一眼,目中满是轻蔑之色,好像在说:“就凭你胡铁花,一万个也斗不过人家一个。”
但这话她并没有说出来,她只是叹着气道:“我虽然不敢去见他,情势却逼得我非去见他不可。”
胡铁花忍不住问道:“你到底见到了他没有?”
柳无眉道:“见着了。”
胡铁花道:“他是不是能解你的毒呢?”
柳无眉道:“他自然能解,但他却有个条件。”
胡铁花道:“什么条件?”
柳无眉叹息道:“他也没什么别的条件,只不过问我要一件东西。”
胡铁花已紧张起来,已隐约猜出那人要的是什么。
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他要的是什么东西?”
柳无眉一字字道:“他要的是楚留香的人头。”
这句话说出来,大家全都怔住。
过了很久,胡铁花才瞧着楚留香笑道:“你脑袋里究竟有什么宝贝,为什么想要你脑袋的人竟有那么多?”
柳无眉垂下了头,缓缓道:“我和你无冤无仇,本不忍为了这种事杀你的,但那人却说,我中毒已深,最多只有两三个月的寿命了,在这两三个月里,我若不能提着你的脑袋去见他,就只有赶快准备后事了。”
楚留香情不自禁揉了揉鼻子,道:“现在已经过了多久?”
柳无眉道:“已有两个月。”
楚留香道:“那人说的话靠得住么?”
柳无眉道:“你若知道他是谁,就绝不会怀疑他的话了。”
胡铁花冷笑道:“我倒未想到你竟是如此怕死的人。”
柳无眉目中流下泪来,颤声道:“我并不是怕死,我只不过是……是……”
胡铁花道:“是什么?”
李玉函忽然嘶声道:“她只是为了我,她不忍抛下我一个人去死,现在你总该明白了吧?”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明白了。”
李玉函怒吼道:“你现在总该知道,她并不是石观音的奸细,更不是任何人的奸细,她想要你的命,只不过是想保全自己的性命而已。”
楚留香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点我绝不怪她,她这样做本是应该的。”
李玉函似也想不到他反倒帮柳无眉说起话来,怔了半晌,嗄声道:“既是如此,你就索性成全了她吧!”
楚留香悠然道:“我方才已说过,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所以我虽然很想帮她的忙,但至少也得先为自己打算打算。”
他凝注着李玉函微笑道:“若要你砍下自己的脑袋去帮别人的忙,你肯不肯?”
李玉函苍白的脸已涨红了,怒道:“这个忙你不帮也不行。”
楚留香道:“哦?”
李玉函道:“你若不肯死,我就要他们五个人的命,你总不忍眼见着他们五个人为你而死吧?”
楚留香道:“你若杀死了他们,你们夫妻……”
李玉函大吼道:“我们夫妻反正不想活了。”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看来你的确是个痴情的人,为了自己的老婆,竟不惜做这种事……但你为什么不直接用这暴雨梨花钉来杀我呢?”
李玉函咬着牙,嘶声道:“我没有杀死你的把握,这已是我的最后一个赌注,我绝不能冒险。”
楚留香微笑道:“至少你这句说的倒是老实话。”
李玉函道:“现在话已说尽,你再拖下去也没有用了,我再给你片刻考虑,等到数到五字,你不死,他们就得死。”
楚留香叹了口气,喃喃道:“数到五……?你为何不肯数到三呢?那样岂非更紧张刺激得多。”
李玉函铁青着脸,道:“一。”
他连声音都已紧张得嘶哑,说了两次,才说出这个“一”字来,只因他知道楚留香若不肯死,那么非但胡铁花、苏蓉蓉、李红袖、宋甜儿、黑珍珠都得死,他们夫妻两人也休想再活下去了。
楚留香现在却不像想死的样子。
李玉函嗄声道:“二。”
楚留香居然微笑了起来。
李玉函实在不愿看到这微笑,只有瞪着苏蓉蓉她们,他自然知道她们绝没有一个人会说:“楚留香,你死吧!,让我们活下去,我们都是你最亲近的人,你若为我们死了,天下的人都会赞扬你。”
他并不希望她们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希望她们说:“楚留香,你千万不能死!让我们死吧!我们都是无足轻重的人,死了也没有什么关系。”
他更希望她们会说:“我们能为你而死,死也瞑目了,但愿你莫忘记我们,每到春秋忌日,你能在我们坟前燃一炷香,我们也就心满意足了。”
因为他知道她们若是说出这些话,就必定会造成一种壮烈的、悲痛的、的情绪和气氛。
他也知道楚留香是个很多情的人,一定会被这种话打动,甚至会热血奔腾,不能自制。
到了那时,他就算不想死,也会死了。
但苏蓉蓉她们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她们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静静的等着,既不悲伤,也不激动。
李玉函既是惊奇,又是失望,这些人竟连一丝伤感的情绪都没有,他们难道都不是有血有肉的人么?
李玉函紧张得连“三”字都说不出来了。
楚留香忽然微笑着道:“我现在才明白了两件事。”
李玉函脱口问道:“什么事?”
楚留香道:“我现在才知道‘拥翠山庄’的子弟的确都不会做坏事的,因为你非但不懂得该如何去做坏事,甚至连该如何吓人都不懂。”
他微笑着接道:“你若想叫别人怕你,你自己就千万不能害怕,你自己若先害怕起来,别人又怎么会怕你呢?”
胡铁花大笑道:“不错,这就正如懂得说笑话的人,自己绝对不会笑,他自己若先大笑起来,那么无论他说的笑话多有趣,别人也不会觉得好笑的。”
李玉函怒道:“你们以为……”
楚留香根本不让他说话,截口道:“像你们这样的世家子弟,还有个最大的毛病。”
李玉函几乎又忍不住要问:“什么毛病?”
但他总算没有问出来,却大吼道:“四。”
楚留香根本不理他,悠然道:“你们最大的毛病就是江湖历练太少,因为你们根本用不着自己到江湖中去挣扎,去奋斗,你们的地位一生出来就注定要比别人高些,所以你们大都免不了有些目空一切,所以也就难免会粗心大意。”
他突然指着李玉函手里的“暴雨梨花钉”道:“譬如说,这“暴雨梨花钉”现在正是你的救命护身符,你夫妻两人现在什么事全都要靠它了,但你事先有没有将它检查一遍,看看它的机簧是不是有了毛病?看看这匣子是不是空的?”
李玉函像是忽然挨了一鞭子,嗄声道:“暴雨梨花钉从来万无一失……”
楚留香道:“世界上并没有一件事是永远不会出错的,连太阳都有被天狗星吞没的时候,这暴雨梨花钉又怎会绝对万无一失,也许它里面忽然生锈了呢?也许忽然有几个小虫钻进去,塞住了它的钉孔。”
李玉函连鼻子上都沁出了汗,手也抖得更厉害。
楚留香淡淡道:“何况,它就算真的是万无一失也没有用,因为它根本就是空的,昨天晚上我们对付‘天罗地网’夫妻时,已将里面的梨花钉全射了出去。”
李玉函忽然大笑了起来。
他狂笑着道:“你以为我是三岁的小孩子,就凭你这几句话就可以将我吓倒?老实告诉你,你说的话,我连一个字也不相信。”
他嘴里虽说得如此坚定,其实心里却已动摇,因为有信心的人绝不会这么样笑的,这种笑一定是在掩饰心里的不安。
楚留香悠然道:“你若不信,为何不自己瞧瞧?”
李玉函吼道:“我用不着瞧,根本用不着。”
他嘴里在说“用不着”的时候,眼睛已忍不住向那只发光的银匣上去瞧了,手也忍不住在上面摸索。
其实,这匣子是不是空的,他根本就瞧不出,更摸不出来,他只是神经紧张,已无法控制自己。
就在他眼睛和手开始移动的这一刹那间,楚留香就像是一枝箭,一道闪电,忽然窜了过去。
李玉函又惊又怒,但已闪避不及了。他的反应和动作固然也很快,但却没有任何人的动作能比楚留香更快。
等他发现自己上当的时候,楚留香已抬起了他的手,挣扎中,也不知是谁的手触动了梨花钉的机簧。
只听“蓬”的一声银光如电,暴射而出。
接着,又是一连串“笃笃”之声,二十七枚梨花钉已全都射在屋顶上,竟全都钉入石头里。
李玉函全身的精神力气,也仿佛全都随同这暴雨梨花钉射了出去,他整个人似乎忽然虚脱。
“当”的一声,梨花钉匣也跌在地上。
这件事全都发生在刹那间,梨花钉射出时的声音,钉人石头时的声音,钉匣落地时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发出来的。
然后,就是死一般静寂。
只见楚留香左手托住李玉函的右手,右肘抵在李玉函的左胁间,李玉函却像是已失去了魂魄,眼睛既未望着楚留香,也未看别人,只是痴痴的凝注着那二十七枚已钉在石头里的梨花钉。
然后,两行泪珠缓缓自他眼角流了下来。
柳无眉本似想冲向楚留香的,但脚步刚踏出,却顿住。
她也没有瞧楚留香一眼,只是痴痴的望着李玉函,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感伤,充满了悲痛,也充满了说不尽的情意。
她没有流泪,但那眼色却比流泪更悲哀。
楚留香一击得手,胡铁花、苏蓉蓉他们自然喜极,但却没有一个欢呼出声来,甚至没有人说话。
每个人似乎都被这夫妻两人的深情所感动,不忍再刺激他们了,因为他们做出来的事固然可恨,但他们的遭遇却实在可怜。
宋甜儿蒙着眼睛,忽然轻轻泣了起来。
永远没有人能预测少女们会在什么时候流泪,因为她们随时随时,都可能为了任何事而流泪。
她们会为爱而流泪,也会为恨而流泪,她们会为一些美丽的事物而流泪,也会为了一些丑恶的事物而流泪。
她们会为悲伤而梳泪,也会为快乐而流泪。
她们甚至可能不为什么事就流下泪来。
但宋甜儿这眼泪却显然是很真挚的,她似乎已忘了这夫妻两人就在片刻前还是她的仇敌,还要杀她。
她哭得那么伤心,使人忍不住要以为她真是宁愿割下楚留香的头颅,来救这夫妻两人的性命。
李红袖、苏蓉蓉和黑珍珠的眼睛竟也渐渐湿了。
胡铁花叹了口气,喃喃道:“女人,女人……女人真是妙得很。”
楚留香苦笑道:“被她们这么样一哭,连我都忍不住以为该死的是楚留香我了。”
李红袖忽然道:“你……你准备将他们怎么样?”
楚留香沉吟着,缓缓道:“他们已经有七次要杀我。”
李红袖道:“但以后他们绝不会再害你了。”
苏蓉蓉柔声道:“我方才听他们说,他们只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安安静静的过几个月,你……你就成全了他们吧!”
黑珍珠道:“不错,你放了他们吧!”
楚留香望着胡铁花,道:“你的意思呢?”
胡铁花道:“不能放……”
他话未说完,宋甜儿跳了起来,跺着脚道:“为什么不能放?”
李红袖道:“你这人为什么这样狠心呢?”
胡铁花长叹了一声,道:“现在我们若让他们走,实在等于杀他们一样,因为柳无眉已活不长了,她一死,李玉函还能活下去么?”
苏蓉蓉她们全都怔住了。
李红袖道:“你……你难道想救他们?”
胡铁花叹道:“他们若杀了楚留香,固然是我的仇人,但现在他们并没有杀死楚留香,却救过我的命,所以他们不但是我的朋友,还是我的恩人。”
他挺起胸,大声道:“我胡铁花难道还会眼看着救命恩人中毒而死么?”
宋甜儿忽然抱住了他,破涕为笑,娇笑着道:“你真是个好人。”
她甜美的笑靥距离胡铁花的脸已不到一寸。
胡铁花呻吟着道:“你若再抱住我不放,我就要变成坏人了。”
宋甜儿放开手,脸已有些红了,面颊上的泪珠却还未干,看来就像一颗还带着露珠的红苹果。
胡铁花大笑着走到铁栅前,道:“你只要说出能救你的那个人是谁,我们就可以帮你去向他要解药,他若不肯给,嘿嘿……我不打扁他的头才怪。”
李玉函仍然痴痴的望着那银星般嵌在屋顶上的银钉。
柳无眉仍然痴痴的望着李玉函。
夫妻两人竟像是全都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
苏蓉蓉柔声道:“你说吧,只要你说出来,他们一定有法子能将解药要回来的。”
李红袖伸手自铁栅间拉住柳无眉的手,道:“无论多么困难的事,楚留香都有法子办得到的。”
柳无眉目中终于流下泪来,黯然道:“你们实在太好了,你们对我的好意,我今生只怕再也无法报答。”
李红袖笑道:“你说出来,就算报答了我们。”
柳无眉忽然甩脱她的手,嗄声道:“我不能说。”
李红袖道:“为什么?”
柳无眉流泪道:“因为我若说出来,非但没有用,反而害了你们,我现在……现在实在不忍再害你们了。”
李红袖道:“你难道怕他们去为你要解药时被那人杀了么?”
柳无眉道:“嗯!”
李红袖笑道:“你未免太看轻他们了。”
宋甜儿跺脚道:“到现在你难道还不相信他们有多大本事?”
柳无眉凄然一笑,道:“若有人能从那人手上将解药夺来,我也不至于苦苦要杀楚留香了,你想,我既然能要帅一帆、萧玉剑、天罗地网这些人来害楚留香,自然也就能要他们去为我求解药,我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胡铁花皱眉道:“凭那些武林前辈,难道都不能从那人手上将解药要回来?”
柳无眉黯然道:“他们就算一起去,也要一起死在那人的手上。”
胡铁花真的吓了一跳,动容道:“你说那人竟能将帅一帆、萧玉剑、天罗地网这些人全都杀死?”
柳无眉道:“不错。”
胡铁花怔了半晌,喃喃道:“世上真有这样的人么,我实在有些不信。”
◆《铁血传奇之画眉鸟》第十九回仙境与地狱◆
楚留香忽然叹了口气,道:“她不说我现在也已猜出那人是谁了。”
胡铁花道:“是谁?”
楚留香道:“水母阴姬。”
“水母阴姬”这四个字一说出来,胡铁花脸上就好像被涂了一层死灰色的油漆,连眼睛里都没有光了。
别的人更是耸然失色,就好像这名字的本身就有一种神秘的魔力,人们只要听到这名字,就会遇见一些不祥的事。
只有久居大漠的黑珍珠,似乎还对这名字不大熟悉。
她忍不住问道:“这‘水母阴姬’的名字我好像听过,却想不起是谁了。”
楚留香道:“水母阴姬就是神水娘娘,也就是神水宫的主人。”
现在,黑珍珠的面上也变了颜色。
楚留香瞧着柳无眉道:“我没有猜错吧?”
柳无眉沉默了很久,才点了点头,长叹道:“不错。”
黑珍珠道:“我虽然很少入关,但也听说这‘水母阴姬’乃是武林中第一个怪人,据说她的脾气还有几分和石观音相似,平生最恨男人,无论任何男人,只要瞧了她一眼,她就绝不会让他再活下去。”
胡铁花揉了揉鼻子,苦笑道:“你弄错了,她的脾气和石观音一点也不相似,石观音非但不恨男人,而且还很喜欢男人,尤其是漂亮的男人,她的毛病只不过是对男人的胃口太大了而已,所以总是想换个新鲜的。”
柳无眉叹道:“但‘水母阴姬’却是真的恨男人,据我所知,普天之下绝没有一个男人和她接近过,神水宫中更看不到一个男人。”
黑珍珠道:“可是我也知道这人虽然喜怒无常,虽然很恨男人,但她却不是个坏人,也不像石观音那么样,想去害别人。”
楚留香道:“不错,只要别人不去惹她,她也绝不惹别人。”
黑珍珠道:“那么,她为什么要杀你呢?你难道惹了她么?”
楚留香长长叹了口气,苦笑道:“我正是惹了她了。”
柳无眉叹道:“你们究竟有什么仇恨?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不敢问她。”
楚留香叹道:“三四个月以前,神水宫中忽然失窃,丢了一瓶‘天一神水’,神水宫的人竟怀疑是我偷的。”
柳无眉道:“究竟是不是你呢?”
楚留香苦笑道:“自然不是我。”
胡铁花道:“我也相信绝不是他,若是‘天一神酒’,他也许还会偷来喝喝,‘天一神水’他偷来又有什么用?”
宋甜儿忽然“噗哧”一笑,道:“若是‘天一神醋’,我就知道是谁偷的了。”
李红袖狠狠瞪了她一眼,咬着嘴唇悄声道:“小鬼,你才是个醋瓶子哩!”
她们和楚留香生活了那么多年,又生活在海上,所以她们的心胸都很开朗,随时都不会忘记说笑。
但楚留香现在却真有些笑不出了。
他皱着眉道:“天一神水我虽连见都没有见过,但神宫的人却不肯放过我,竟逼着要我在一个月中将偷水的那人找出来,否则她们就要来找我算账。”
柳无眉道:“你找出了那人是谁么?”
楚留香苦笑道:“我找出来了,只可惜那一阵子发生的事太多,我竟忘了神水宫给我的限期,也没有去向她们交代。”
胡铁花摇着头道:“一个有教养的男人,怎么能忘记他和女人的约会呢?这就难怪别人要来找你的麻烦了,我倒不怪她们。”
李红袖嘟着嘴道:“他根本就不该和她们约定的,那时他根本连一点把握也没有,这件事也根本和他无关,但他一瞧见那位眼波比海水还温柔的女孩子,他头就晕了,就糊里糊涂的答应了人家,现在神水宫……”
宋甜儿忽又噗哧一笑,道:“神水宫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她们若来了,我们这里反正有‘神醋宫’的掌门人对付她。”
其实李红袖和宋甜儿也知道现在并不是适于开玩笑的时候,她们只不过是觉得这地方的眼泪已太多了,所以她们就要制造些欢笑。因为她们认为人们在遭遇到困难和不幸的时候,眼泪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只有笑声才是对付困难和不幸的最好武器。
可是她们已渐渐发现她们的笑声非但没有冲淡别人的悲哀,反而对别人是种刺激。
看见她们笑得那么开心,柳无眉的神情就显得更惨淡,因为她觉得每个人都很幸福,只有她的一生充满不幸。
李红袖和宋甜儿也渐渐笑不出了。
这时柳无眉才想起她们还被囚在牢狱里,于是她的手在石壁上轻轻一触,铁栅便缓缓滑开,没入石壁里。
然后她就转过身,向楚留香盈盈一拜,黯然道:“我夫妻蒙香帅开恩不杀,已是感激不尽,实在不能,也不敢再求香帅出手相救了,此后但望……”
楚留香打断了她的话,道:“你不必认为我是要冒险去救你,反正我是非到神水宫去走一趟不可的。”
柳无眉长叹了一声,道:“那种地方,香帅你不去也罢。”
楚留香笑道:“我怎么能不去,我若不去,以后的麻烦只怕更大了,那位‘水母阴姬’既然能要你来杀我,也能要别人来杀我,我难道还能提防她一辈子么?”
胡铁花立刻接着道:“不错,他既然已失了约,就该去和人家讲个明白,我想那‘水母阴姬’总不会是个蛮不讲理的人。”
柳无眉叹道:“你以为她是个很讲理的人么?”
胡铁花怒道:“她若真的不讲理,我们也有不讲理的法子对付她,那神水宫就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我胡某人也要去闯一闯。”
苏蓉蓉忽然道:“神水宫既没有刀山火海,也不是龙潭虎穴,反而是个风景非常优美,有如仙境的地方。”
楚留香道:“对了,只有你是到神水宫去过的,你觉那地方是不是真的很可怕?”
苏蓉蓉道:“在我说来,那地方实在一点也不可怕。”
楚留香道:“哦?”
苏蓉蓉道:“你可听到过传说中的桃花源么?神水宫就和桃花源一样,简直可说是人间的仙境,我到了那里之后,还无法相信那就是名震天下的神水宫,因那里非但没有杀气,连一点烟火气都没有。”
她眼波看来更温柔,缓缓接着道:“那时候正是初夏,我坐着条小船,沿溪而上,走了很久之后,就发觉有一瓣瓣桃花沿着溪水流下。”
楚留香忍不住问道:“是不是还有胡麻饭?”
苏蓉蓉嫣然一笑,道:“花瓣中的确还有很香的胡麻饭,微风中花香更醉人,我坐在船上,非但好像已走入了图画,简直好像已走入了神话。”
她说得那么美,连胡铁花都不觉听得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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