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的时间都是打折产品，虽然不像古人所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学谦终究感觉时间过得太快，这几年使得自己对时间非常地敏感，常常在下课前15分钟意识到准确时间，然后等着下课，自然也没了心情听课。老马最近出了一套基本知识复习题，无非是从词中找错字，或者错误的读音之类，这题目分小，但是复习量极大，学生不得不把书上或者常用的大量字词字音记住，学谦看着这些资料，一想到考试无非是3分的小题目，心一横干脆不记了，这鸟题目！譬如“强迫”这个词，是念上声，可是大家都是念阳平的，字典为什么就不能够顺从大家的意思改一下呢？文字不是科学，应该顺着人的主观需要，是这样没错啊，科学可以蔑视人的意志，难道人自己创造的东西也要折磨人么？现在的语言学家所做的这些工作，无非拿高考当做一个折磨考生的工具罢了，尤其是自己这样的考生。最不善于这样的题目，大家要一起反对就好了，但有些人真有毅力去背这些东西，学谦甚至怀疑他们有的人吃了兴奋剂。人一直在努力把机器变得有人性，但是人已经不知不觉成了机器。

孟周日子过得滋润得很，初初堕入情网的他，尚在感受爱情的甜蜜，两人虽未同桌，但何文萱上课就搬起凳子过去和孟周挤一张桌子，引来不少男生的嫉妒，有人去老马那儿告状，说孟周上课与何文萱打闹，影响自己的学习，老马对他不屑一顾，呵斥他上课不认真听讲。

操元最近休息得不好，有时候上课也会犯困，老马几次看到操元睡觉，勃然大怒，嚷嚷着要操元回家复习，操元甚至在办公室流了泪，老马才允许他继续留在教室，其实他并非想睡觉，实在是晚上熬得太晚，早上起得又早。他昨天两点钟才睡，半夜里想到大家都睡了，自己却在复习，心里自豪，仿佛自己在别人睡觉的时候学习，自己的学习就理应更好，但是在班上从不透露自己也开夜车，他总是对大家说：“唉，昨天《越狱》的剧情太有意思了。”大家都说电视收不到，操元假装惊讶道：“怎会收不到呢？噢，对了，我家安了卫星接收器的，可以收美国的电视台。”大家又是一阵羡慕的声音。

文斌近日心情十分压抑，他知道文萱和孟周已经开始，肥肉已经被别人吃到了，且正在嚼着，于是心里一阵酸楚。

自己太懦弱了，何文萱拒绝自己后，感觉自己的自尊也变得脆弱，男人并非一定需要某个女生，对某个女生喜欢到必须占有，而是变相地证明自己而已。

五月的中旬，天气已经不再羞涩腼腆，太阳好像扒光了自己的衣服，“让你们看吧！”名校的学生请求下午上课时间推迟1个小时，下午上课前的那段时间，学生都走在路上，而太阳是最烈的，走到教室里，脑子里的脑细胞也都被烤得没有工作能力，进了教室，一个个学生都趴在桌子上动不了，老师也不忍心，可学校仍然不放松，表示从建校就开始用的时间表，没有废除的可能，学生们怨声载道，但是下午上课仍然要顶着烈日，终于有个学生中暑昏倒了，学校赶紧表示考虑到学生们的要求，学校经过讨论，可以适当接受，希望同学们领会学校的苦心，互相理解，高三的学生下午课减少一节，推迟一个小时上课，学生们欢呼鼓舞，庆祝这次伟大的胜利，感激那个为了革命而中暑的先驱，又恨他没在教室晕倒，那么没准学校会给每个教室安上空调。

学谦是油性皮肤，每到了这个时候都不敢出汗，人不敢出汗，汗总敢自己从毛孔里爬出来，一旦自己出汗，就停不住了，简直自己身上就在下雨，那整节课除了擦汗没别的事可做。下了课赶紧跑出去乘凉，发现是夏天，外面也无凉可乘，身子让汗水邋遢得一塌糊涂，真可谓是“里外不是人”，学谦打心眼里羡慕孟周，他太瘦了，身上的油少得可怜，轻易出不了汗。他现在是越来越自在了，情场事业双丰收，何文萱最近成绩也起来了许多，最近一次数学考试居然创历史地及格，而且进了前十，学谦恨上天的不公，这辈子没有投胎做何文萱，孟周这家伙给何文萱讲题认真得让人觉得用认真形容都是亵渎，大中午的都不回家睡觉，改在教室给何文萱补课，爱情的力量真可以使一个人战胜生理，瞌睡小人与爱情小人的斗争永远是要输的。

晚上操元喊学谦打球，操元球技甚好，尤其用不可思议的动作进不可思议的球，常常引来看球的女学生一阵欢呼，加上他模样硬朗，有不少女孩子私下喜欢操元，给他递信，操元看罢信后总是轻蔑的一笑，然后当着大家的面丢进垃圾桶里，大家都表示可惜，操元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主动送上门推销的，大多不是好货，再说我现在不想找，等到高考完了后再说。”学谦和操元打球时，无非是去凑个人数，大家都不指望学谦能进球，假如学谦进了一个球，围观的观众们都会惊讶地“嗷……”一声，好像是说：“你也能进球？”而每次操元拿到球，总是摆出pose，现场的观众一起喊“mvp，mvp。”有些女生一边看球一边吃饭，不知不觉把饭直接夹到了鼻孔里，面条洒在了衣服上。操元总是表现得运筹帷幄，用一些高难度动作，球还没有进就胜利地举起双手，表示这个球会随着手的批示进入篮框，这自然又引来大家的一阵欢呼，学谦常常想这些女生大概是不知道操元曾经上厕所用硬币擦屁股的事儿，假如这些女生知道了，会怎么想？自己想到这个场景，心里偷笑。

晚上下自习后，操元沮丧地过来告诉大家，他的外套丢在了球场上，还强调是nike的外套，本来这时候天气已经十分炎热，操元为了表现自己打球专业，行头置办得像国家队队员。上个星期才专门买了一套篮球出场服，还透支了这个月的零花钱，衣服刚穿了第一次就丢了。大家看到操元痛心的样子，都假惺惺地劝他节哀顺变。学谦也虚伪地提出要帮操元去操场看一看，操元连连表示感谢。恰巧坐在后门的女生喊操元，说外面有人找他，操元耷拉个脸就出去了，不多时回来，一脸兴奋，外套也重新穿在了身上。大家都问操元怎么找到的，操元兴奋地告诉大家，是高二的一个女生还回来的，而且这个女孩子清纯脱俗，高雅漂亮，和自己见过的任何一个女生都不一样。于是操元拿自己的手比喻，说自己此前见过最好的女生也只能是这个档次，然后竖起小指，而这个女生是这个，竖起大拇指。本班任何一个女生都不具备和这个女生相竞争的实力。孟周听了大不以为然，讽刺操元吹牛，说刚才大家都没看见，你自己怎么说都可以，操元被逼急了，不择言道：“反正比你的何文萱好多了，你听不得就别听。”孟周听了哈哈大笑，仿佛要用笑来表现自己的自信，直至打击操元的自信，操元受不得这种笑声，只说：“你不信算了，我留了这个女生的电话，等我发展上关系了一定让你看看。”孟周刻薄道：

“没关系也是关系。”

操元与这女孩发展迅速，不到三天的时间就已经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了，老马有一次在路上撞见操元和这女生，第二天便把操元喊到了自己办公室，警告操元不要不分形势，现在已经是高考最后的冲刺时期，尚未到调整时期，即使调整，也不要用早恋来调整，操元连连称是，说自己从没忘记老师的教诲，心里暗骂：“你娘的，老子都19了，已经成年了，在解放前估计连孩子都有了，放到更早的汉代，女子14岁都要结婚，康熙皇帝好像也是13岁就娶了媳妇，你管个屁！”其实老马知道这事绝对不可能管住，自己读书那会儿不也对同桌张翠花有过好感么，只可惜岁月催人老，前年回老家时还见了张翠花一面，腰已经跟磨盘一样粗了，语言庸俗，吃饭嘴吧唧吧唧地响，自己年轻时候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人，可见年轻时候每做一件事，当时觉得伟大而浪漫，其实只是给多年后自己留下一个可笑的回忆罢了，提起来依然觉得好笑，甚至害臊、傻气，但是总是愿意不时拿出来观赏把玩，好像是自己细心珍藏的文物，剥开一层层精致的包装，悄悄地看上一眼，马上又原封不动地包装好。当年的激情，只不过是日后无法抵赖的证据，发过的誓言，就像盖在公证书上的章痕，证明这激情曾经存在。现在的孩子和当时的自己是一样的，洪水一旦来临，堵不可能堵住，只能疏导，惟一的法子就是让他们不要太放肆就可以，千万不能因为儿女情长影响到高考。

大家以前常常下课后聚集在孟周的位置旁边，那是因为何文萱常常过去问孟周题目，现在何文萱干脆就把凳子搬过去了，除了自习很少回自己的位置，大家反而不去了，还没有卖出去的衣服，大家都可以问价、试穿，过过眼瘾也可以，衣服已经卖出去了，就是别人的东西，强行要去试试也不可能。大家干脆下课聚在操元的位置旁听操元说自己的艳遇，操元陶醉地感叹道这个女生的名字好听，大家都急切地问叫什么，操元缓缓地用美声唱出：“唐小糖。”大家立刻开始根据名字幻想唐小糖的相貌，有人说这个女生一定很清纯，可能还没发育好；又有人说唐小糖这名字听着太腻了，名字起得太刻意，太匠气，缺少浑然天成的感觉，这样的女人一定气质与相貌无法融合起来。其实是怕操元生气，委婉地表示唐小糖肯定没有气质，操元大度地边挥手边笑，说：“不和你们争，你们到时候见了就知道了，现在处于感情平稳发展阶段，真正开始进攻，那要等到高考以后了。”他的确和那女生发展平稳，但是经济上有些不支，每次约会他都大方地让女生选馆子，唐小糖优越惯了，再加上出于对情调上的考虑，总是选在西餐厅，第一次两人去的是candysae餐厅，操元以前没去过，看里面装修讲究，暗暗叫苦，唐小糖没有注意到操元心理变化，熟悉地和服务生说：“我老样子，你问他吃什么。”操元心里又惨叫一声，“她看来常到这里吃，万一以后她每顿都要到这吃，那可怎么办好？”心里暗暗祈祷菜价不要太贵，服务生把菜单递给操元，站在操元旁边，操元看了菜价，差点发心脏病，最便宜的煲仔饭也都是30多元一碗的，自己只带了100块钱，本以为自己财力雄厚，早料到她要到这里吃，就多带点钱了，千万不要付不起账丢人，便笑着对唐小糖说：“我今天不想吃什么东西，来一杯可乐就行了。”唐小糖把眼睛睁成了牛肉贡九，惊讶道：“真的不吃什么吗，不吃东西下午会饿的。”操元只恨她的天真单纯不能当饭吃，依然绅士地回答：“谢谢，真的不用了，肚子不想吃东西，喝点可乐润下喉咙就行了。”唐小糖关心地说：“那至少来点饭，一点点就行，我可以叫他们做个小碗的。”操元差点开口问“小碗的多少钱？”话到嘴边赶紧忍住了，知道自己不好再推辞，就随了她，心里焦急地等待上菜，唐小糖好几次和他说话，他都心不在焉，问他是不是不舒服，操元怕她再点东西，忙说没有。

菜终于开始上了，唐小糖的那边逐渐丰盛起来，先是水果沙拉，又是火山冰淇淋，操元紧张地掰着指头算，过一会又上了两只全麦面包，操元紧张到了顶点，关键的一道菜要来了，远远地服务生走过来，每一步都让操元感觉像在地震，菜终于放在了桌子上，是腓力牛排，身上钱勉强还够。自己刚才悄悄记下了菜的价格，记忆力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好过，困境才能激发人的潜能，这话真对。幸好这餐厅离学校不远，等下可以说服她走回学校，自己是没钱请她坐出租了。操元正庆幸伟大的胜利，不想服务生给自己端来的是大碗的牛腩饭。操元崩溃地失去理智，尽力压低自己的怒火，意识里冲服务生龇牙，声音发颤地说道：“我有点大碗的吗？”唐小糖赶紧说是她点的，她怕小碗的不够吃，所以点了大碗，操元违心地说谢谢，心里哀叹女生学会关心人也未必完全是好事，至少在男生囊中羞涩的时候。

钱肯定是不够了，操元如坐针毡，吃到一半借口说要上厕所，赶紧躲在厕所大便池间，庆幸自己带了手机，给学谦打电话，刚接通操元就赶紧大吼：“我的钱没带够，你赶快带100块钱来candysae，十字路口的那家！喂……你在听吗？妈的，说话啊，喂……喂，妈的！”学谦的小灵通信号就是差，想再打一个过去，自己的手机居然自动黑屏了，没了电，真该死！操元气得一脚把大便池门踹开，冷不防正对面有人正对着小便池撒尿，居然是给自己上菜的服务生，天哪！他肯定全都听到了，突然天旋地转，操元失魂落魄地回到位置上，小糖问他干吗去了那么久，他只好说肚子不舒服，然后突然记起这话可能让她再点东西，赶紧补上一句：“我再也吃不下了。”小糖调皮地说：“我也是，这里我太习惯了，有点吃腻了。”操元勉强地点头称是，现在只希望时间能慢一点，延迟等会付账的尴尬，好像死刑犯人临死前都渴望能缓期执行。死吧，就这样死吧，等下自己付不起账就只好说自己钱丢了，那样可能会好一点，只是必须要演得像一点，千万不可以当偶像派。又过一会，唐小糖惊心动魄地说：

“我们走吧。”操元机械地说：“好。”服务生看到这里的动静，赶快跑了过来，操元已经做好了表演的准备，只等着喀嚓一声开机，操元强装微笑，问：“多少钱？”那服务生不是刚才在厕所撞见的那位，一脸惊诧，操元攥紧了已经出汗的100块钱，准备开始演戏，不想服务生只把账单递给了唐小糖，唐小糖熟练地签上自己的名字，服务生鞠了一躬就走了，操元惊奇得要命，唐小糖看出操元的迷惑，笑着说：“这店是我爸爸开的。”操元的惊讶更加一分，恍然大悟这店为什么叫candysae，同时心里的猴子落了地，感谢上苍的垂青，自己仍然假装恼怒地对小糖说：

“你怎么这样，喊到你家的店，今天说好我请客的。”暗想自己真有演技派的风范。小糖连说还有机会，下次一定让操元请，操元依然表现得很无奈，很遗憾。两人离开餐厅时，门口一位服务生，大声地喊“慢走！”操元回头一看，正是刚才在厕所的那人。那服务生冲自己暧昧地笑，操元脸上温度迅速上升到37度，真想扇那服务生耳光。小糖已经走了出去，操元赶紧跟上。

中午天气炎热，离下午上课还有好一会，唐小糖提议去逛逛商场，操元心里又一阵紧张，她千万不要有什么新花样了，不会看中什么衣服，要我给她买吧，倘若这样，自己可真就完了。

身上的100块钱，街上随便买些小吃给她糊弄了得了，操元说他知道一家烧烤店正宗，不仅肉串好吃，炸麻雀也是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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