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威士忌苏打来。”
“是,先生。”
“你不应该喝酒,”她说。“我说你自暴自弃,就是这个意思。书上说酒对你是有害的。我就知道酒对你是有害的。”
“不,”他说。“酒对我有好处。”
现在一切就这样完了,他想。现在他再没有机会来了结这一切了。一切就这样在为喝一杯酒这种小事争吵中了结了。
自从他的右腿开始生坏疽以来,他就不觉得痛,随着疼痛的消失,恐惧也消失了,他现在感到的只是一种强烈的厌倦和愤怒:这居然就是结局。至于这个结局现在正在来临,他倒并不感到多大奇怪。多少年来它就一直萦绕着他;但是现在它本身并不说明任何意义。真奇怪,只要你厌倦够了,就能这样轻而易举地达到这个结局。
现在他再也不能把原来打算留到将来写作的题材写出来了,他本想等到自己有足够的了解以后才动笔,这样可以写得好一些。唔,他也不用在试着写这些东西的时候遭遇失败了。也许你永远不能把这些东西写出来,这就是你为什么一再延宕,迟迟没有动笔的缘故。得了,现在,他永远不会知道了。
“我但愿咱们压根儿没上这儿来,”女人说。她咬着嘴唇望着他手里举着的酒杯。“在巴黎你决不会出这样的事儿。你一向说你喜欢巴黎。咱们本来可以待在巴黎或者上任何别的地方去。不管哪儿我都愿意去。我说过你要上哪儿我都愿意去。要是你想打猎,咱们本来可以上匈牙利去,而且会很舒服的。”
“你有的是该死的钱,”他说。
“这么说是不公平的,”她说。“那一向是你的,就跟是我的一样。我撇下了一切,不管上哪儿,只要你想去我就去,你想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可我真希望咱们压根儿没上这儿来。”
“你说过你喜欢这儿。”
“我是说过的,那时你平安无事。可现在我恨这儿。我不明白干吗非得让你的腿出岔儿。咱们到底干了什么,要让咱们遇到这样的事?”
“我想我干的事情就是,开头我把腿擦破了,忘了给抹上碘酒,随后又根本没有去注意它,因为我是从不感染的。后来等它严重了,别的抗菌剂又都用完了,可能就因为用了药性很弱的石炭酸溶液,使微血管麻痹了,于是开始生坏疽了。”
他望着她,“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呢?”
“我不是指这个。”
“要是咱们雇了一个高明的技工,而不是那个半瓶子醋的吉库尤人②司机,他也许就会检查机油,而决不会把卡车的轴承烧毁啦。”
“我不是指这个。”
“要是你没有离开你自己的人--你那些该死的威斯特伯里、萨拉托加和棕榈滩③的老相识--偏偏捡上了我--”
“不,我是爱上了你。你这么说,是不公平的。我现在也爱你。我永远爱你。你爱我吗?”
“不,”男人说。“我不这么想。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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